禾泉农庄小记苏 北
来过两次禾泉,皆不得要领。这次前来小住两日,心有所感,略记一二。
幽静
我坐在三层客房的阳台的藤椅上看报,极目处是河流和远山,眼前是深浅的树梢蔓延开去,大片大片的墨绿伸向远方。静,十分的安静。各种虫鸣交替为我演奏,树丛深处的蝉鸣则是大提琴式的高音部。耳内虽百虫吟唱,此时当为幽静。
在小道上漫步,一处秋千架吸引了我。几根木柱搭建的秋千,顶上还有茅草的小棚。几个孩子在秋千上玩耍。他们轻盈地来回晃荡。一个孩子要她的爸爸同坐,而她的爸爸却在那些落散的石磨边转悠。孩子叫着:
“爸爸,你不理我吗?”
秋千架后面植着大片的紫薇。身后的紫薇花映在孩子们身上。
在石榴园。大片的石榴已经挂果,石榴树皆苍老虬盘。一株老树结果几百粒。一个老者在树下浇水。走近闲聊,老者李姓,已六十有三,可脸膛红润,珊珊然拖曳一黑水管在已松翻过的老根下灌水,水汩汩入地有欢快声。
石榴园里有鸡无数,或栖于树枝,或闲啄空落残籽,或昂首信步于树下。老者叹曰:“公鸡太多”。我则见满园锦翠,鸾琅之声盈耳。公鸡们咕咕低语者有之,引吭高歌者有之,群情极其饱满。见一妇人从园子深处走出,蓝褂长襟,腰挎一竹篮,篮内有数枚鸡蛋,新鲜红润。所见皆为华丽的公鸡,原来母鸡羞涩,皆藏于果园深处。难怪老者叹息“公鸡太多”。
我失声一笑,老者惊异,问我笑甚,我不语,反问老者:“属相为何?”
“属马。”
我又笑:“属马者皆为贵人。”
老者反讽:“是。我和奥巴马还一个属呢!”又说:“可我浇果园,他逛果园。”
香樟林
读山文苑小小的门楼掩映在丛林之中。文苑门口的香樟林是一个好去处。黄昏雨后,雪霁初晴,在这林子里走走坐坐,将是极好的。
几百株瓷碗粗的香樟笔挺地立着,疏疏朗朗,很是有清幽之气。鸟在林子深处鸣叫,你静下来听,它们真是在鸟语,自有高低徐疾。有孑然一声独鸣的,有对对偶语的,有轻声招唤的,有众声喧哗的。这种林子,一人独处甚妙,一两知己漫步亦佳。如若树下读书吟诗,真是澄明之境了。我想如若有缘,来住上一阵,每天到林中散步一回,是再再美妙不过的。
林子一侧是小猪跑道,这是农庄小猪运动会的赛场。在树道中间,用栅栏隔成甬道,将农庄饲养的小黑猪请来,分成两组,开展小猪赛跑。我没能赶上,若是遇见,想会十分有趣的。我见林中无人,便溜进小猪赛道,模仿小猪奔跑了一回。我低头弯腰,碎步小跑,踩着满地的枯黄的落叶,脚下是“嚓嚓嚓”的碎裂声,而头顶林中,灰喜鹊则“喳喳”欢叫,仿佛是在为我鼓劲欢呼。
我听惯了灰喜鹊的叫声。它的叫声并不美妙,嗓音沙哑,可它们体态美妙,长裙曳地,长得像个公主。
农庄荷塘
往手工作坊途中,路边有一不大的荷塘,一塘翠叶和红花。正是阳历九月初(农历霜降前两日),荷叶碧绿,荷花亭亭,让人想起“越女采莲秋水畔”,“照影摘花花似面”等句。其实红莲只有一两朵羞涩地探出碧叶间,倒是满池的翠色撩人心肺。塘边遍植垂柳,荷塘边是宜柳的,微风吹起,荷柳相依,若遇小雨迷蒙,伫立这一捧“碧翠”之前,将是一番怎样的心绪。
原来读叶嘉莹谈诗词,她说南唐中主李璟的“菡萏香销翠叶残,西风愁起绿波间”是极美的“语码”。因为“菡萏”就是“荷花”,直接说“荷花凋零荷叶残”不就完了,干嘛这么绕口?其实不然,说荷花就很浅白,而“菡萏”出自《尔雅》,可带给你遥远的、高贵的美感。同样“翠叶”也是。“翠”有翡翠、翠玉等珍贵美好的东西,给你引起的联想就芬芳缈远。
同样,我见到这一池的翠碧,作了一通“通感”般的神游,亦是一件愉快的事。看来,美好的事物总是勾人魂魄的。或者说,亲近了自然,就是抚慰了心灵,亲近了心灵。
在农庄宾馆的一楼大厅,我见到一小黑板上写有这么几句诗:
秋至未至,
守一塘荷花,
觅一处静好,
停下你的脚步,
给生活添点慢。
……
我认为很恰当。
作坊
这个小院子让我惊喜。这是手工创意坊,其实就是手工作坊。在这里可以自己做手工。院子里共有五个空间,分别是:扎染坊、陶艺坊、纸苫工坊、紫砂坊和烘焙坊。它们各自独立,又互相勾连,——错落有致的几间坡顶房,都是大窗明堂,朴素而有韵致。院子铺着碎石方砖,一株老柳已有相当年岁,可绿意披纷,却有几架丝瓜攀上树梢,碧绿的藤蔓和金黄的喇叭花极俏丽。门口有几畦竹栅篱,几丛月季斜弋竹栅之外,仿佛睡梦还未清醒。陶艺坊门前,几株睡莲却醒着,嫣嫣然静卧偌大的石槽内,水光倒影中,睡莲静默似有佛性。
同行的女子在扎染坊染一方手帕,我在院内闲逛,内心宁静,耳边阳光炸裂,有风瑟瑟如过马队。这时我听扎染坊内有女子说:
“红色渗透进去碰到蓝色就会变成紫色了……”
另一个声音:“噢,是这样吗。”
禾泉农庄坐落在安徽蚌埠以西九公里涂山脚下,创建于2001年,占地1500亩,是一个集田园生活、农耕文化为一体的乡村休闲度假的好地方。庄主蒋姓,名保安。为人敦厚,精干多智,颇具民间诸葛之相也,在此一并记之。
苏北于2016年9月5日午后